凤凰艺术 | 寒夜:夜的确太冷了,她需要温暖
2017年9月15日,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在中展厅群展“寒夜”正式开幕。展览由申舶良&戴章伦策划,呈现四位艺术家——陈轴、刘诗园、娜布其、李然——受委任创作的新作品。展览“寒夜”源自中国现代作家巴金1947年出版的同名小说,试图从“创作|扮演”这样一种全新的创作与展览工作模式进入,开启展览空间与文本空间的对话。以下是“凤凰艺术”为您带来的现场报道。
“紧急警报发出后快半点钟了,天空里隐隐约约地响起飞机的声音,街上很静,没有一点亮光。他从银行铁门前石级上站起来,走到人行道上,举起头看天空。天色灰黑,像一块褪色的黑布。”
——巴金《寒夜》
在巴金最重要,也是文学造诣最巅峰的著作《寒夜》,翻开第一页,就是以上这段话映帘在读者的眼前,而进入展厅的入口处,观众所见到的,也正是这样的一段引言。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j05493h2hu5&width=500&height=375&auto=0▲ UCCA“寒夜”展览预告片
巴金,一位无党派民主人士,出身在四川成都,曾留学巴黎,后回上海,开始文学创作。战争时期,辗转于上海、昆明、重庆、成都、桂林、贵阳等地从事抗日宣传工作,小说《寒夜》写于抗日战争胜利前的1944年,于1947年完成。
该展览“寒夜”正是取材于巴金此部同名小说《寒夜》。书中四位主人公由四位艺术家分饰一角,以“创作 | 扮演”的形式,对其进行再创作,于2017年9月15日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正式展出。
▲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群展“寒夜”开幕式现场
▲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群展“寒夜”开幕式现场。左起:策展人申舶良、策展人戴章伦、艺术家陈轴、艺术家刘诗园、艺术家娜布其、艺术家李然
在《寒夜》这部小说中,有四位主人公,分别是文宣、树生、母亲和奉光。其中文宣和树生是一对夫妻,丈夫文宣是一个有着理想主义情结的知识分子,与妻子树生在年轻时代都曾满怀热忱想投入教育事业。但是事与愿违,随着战争的爆发和国民政府的节节败退,他们都来到了重庆,于是,文宣在一家破败的图书公司做校对员,而妻子树生则在大川银行担任职员,收入比丈夫高出不少。两人关系日渐纠结疏离,妻子常出入于夜重庆的生活,丈夫文宣则在离乱的年代艰难求生,无法在新的社会结构中进行自我价值的认定。
而树生与丈夫的母亲之间又产生着隔阂,母亲与夫妻俩生活在一起,深爱儿子,默然地用自己的劳作扶持这个家,却怨恨儿媳树生,厌恶她不得体的生活做派。而奉光则是树生所在银行的主任,年轻、健康、富有而又多情,成为了树生的情人。树生对丈夫的爱与怜悯或是对情人若即若离的相随,都使她陷入种种困惑和焦虑之中。
随着战事的逼近,树生在奉光的劝说下,离开了重庆,离开了家庭,前往了兰州,待回到重庆之后,却见到昔日的文宣一家早已破败不堪,无尽的寒夜包裹着女主人公,走向了小说的最后结尾。
▲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群展“寒夜”展览现场
这是一部描写着中国特殊历史时期里的一段普通人的生活和故事,它从侧面反映了当时整个中国在战事时期的流离和复杂的情感颠沛。在这样一个破落的家庭之中,阴影笼罩着整个似乎喘不过气来的小家,而光影陆离的另一个花花世界,却像一束光一样,迷离着夫妻二人的小小世界。一边是沉沦的丈夫,一边是仿佛新世界的奉光,作为妻子的树生,在这样一个令人百感交集而又动荡不安的世界里,选择了自己人生的十字路口走向何方。
整个故事是一出悲剧。策展人表示,在这样一部著作中,与中国的当下似乎存在着某些共性,不论是隐喻,还是遥远过去的寓言。一个战事纷飞的年代与一个正在“崛起”的“中国梦”之间的社会存在着怎样的不可言说的世界呢?那夜中的寒气又逐渐显现了吗?或者是在这样的秋季之中,隆隆的冬之寒霾已在不远处逼近了吗?但策展人还是愿意将这样的故事交付于四位青年艺术家手中,让他们去依据自己的感受和想象,去创作他们属于自己,也是属于这部小说的,镜子一般的作品。
是的,这样的作品就像是一面镜子,一面映着巴金曾经所处的时代,一面映着策展人的某着期许和放手,一面又映着艺术家本人各自的世界。正如文宣的扮演者陈轴所说:
“文宣的人生苦楚,使我想起三年前从北京搬到上海的那样一段时光。上海对我而言是一个新的城市和生活方式,从外部环境上,我跟这个新空间跟文宣一样,也是脱离的。我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接到上海的地气,所以这种情况下,我与上海联系也是断层的。
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特别感受到我与文宣的关系,但是我在拍摄这部片子整个过程中,我越来越觉得,我好想有一点着魔了一样。我变成文宣这个人物,这一次非常辛苦,把我折磨够呛,拍完以后有一种特别强烈的脱离感。”
▲ 陈轴(扮演人物:文宣),《蓝洞》(静帧),2017,高清数字电影。音乐:高嘉丰。
于是,我们在陈轴的影像作品中,可以看到一种自传式的回应,出现在展厅现场。那里地洞里的蓝色,代表了身处被隔离的人们的某种呐喊,如同小说中文宣一样,一种无力感包围着他们,一种属于都市生活的孤独。
你永远觉得有很多人,一切都很热闹,但你永远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信息化的世界让这种孤单放大了数百倍。陈轴在上海的时光,让他感受到他们的孤独,让那些服饰都产生了某种冷冰冰的“科幻”感,他拍摄了这部影像作品,讲述了这样的一群人,在虚拟的现实中,就像在一个地洞的深处,在那里徘徊和迷失,如同一只蝴蝶,消融在那一片蓝色之中。
辗转于哥本哈根和北京之间的刘诗园,在接到这样的一个创作项目时,她很早就知道自己将要饰演书中的哪一位角色了。在这个人物最复杂的女主人公树生的身上,她看到了一个身处战乱时期,被汹涌的历史大潮抛着涌去的人群中,树生还能用双手掌控自己的生活,她认为女主人公在某种程度上是“幸福”的。这种“幸福”,在刘诗园看来,就是一种对自身命运的掌控和选择,书中女主人公,无疑是在这个十字路口上唯一能自主作出选择的人,尽管她为此付出了代价。
刘诗园处于两种不同的社会结构中,如她所说,在这样的处境下,她不得不去思考关于政治的议题。那对她来说,是一个自省自身处境的一种提问方式。在展厅现场的《最好的时刻还未到来》中,有一部分提到了丹麦的“异形生蚝”,这对惊诧的丹麦人看来,无疑是令人惊奇和恐惧的,但最后发现这仅仅只是另一片海域里过来的生蚝时,一切都变了。
刘诗园似乎在探讨这样的一个问题,当一个人有权力选择更好的生活时,为什么不呢?但是,这样的个人权力,会将人带到什么地方去?在时间线上“真”与“真”之间的空隙,常常让人们身在选择其中,而又在各个“真”之外。就如同那些“异形生蚝”,在事物被重新判别的时刻,一个事物的价值就瞬间转向了,当丹麦政府号召市民免费食用这些生蚝而抵挡外来物种的入侵时,我们所选择的“更好”的生活,是否也是在这样的时间线上被切割到价值的另一个不可确定的另一方?刘诗园说,我们就像是蜜蜂,既是勤劳的,也有被撑死的。
娜布其扮演的是“母亲”这一角色,而这一角色是书中唯一一个没有名字的主人公。书中自始自终都没有出现过她的名字,她仿佛是一个抽象,而又无时不刻不处在真实的存在。她出现在与文宣、树生以及跟孩子的交流之中,处在家中的很多细节、对话和动作之中,但是却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背景,甚至连长相都没有。虽然如此,但她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在其他主人公之间拉长着影子,如阴影一般,弥漫在整个家庭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之间。
娜布其选择了一种抽象空间式的方式来结构这样的一个角色。“母亲”的主体是一棵被窗帘所围起来的树,灯光从树中间射出,映在展览空间的四周上,仿佛“母亲”的看不见的力量正在左右并影响着空间中的其他三位角色。空间四周的镜子,将另外三件影像作品的影子投射进去,如一种在暗中对其他人的干扰,每隔九分钟突然一次的亮光,如同一种精神上的压制。娜布其用这种方式去诠释书中“母亲”的这一角色的位置。
这种“母亲”角色的模糊性,在场与不在场之间的界限是难以界定的,它与书中“母亲”对读者产生的距离感是相似的,无法被深入碰触,如厚重而模糊的存在,也正如作品名字一样“下过雨的傍晚...倾斜的阳光...大小不一的光斑......退去,......被冲刷...蜿蜒延伸......终点,尖利的汽车鸣笛声...消失了”。
艺术家李然所饰演的家庭中的第三者奉光,是一个被描写篇幅极少的一位主人公。仅有的比较精悍的几段正面描写,也是围绕他跟小说女主人公树生在夜晚的重庆江边的对话。奉光对文宣一家是异样而充满威胁的外部力量,他明亮的世界是那个黑暗中的家庭无法企及的。时局越是艰难,奉光对树生的吸引力就越大。奉光是文宣一家的对立面,是在那座阴冷窒息的城市里,树生唯一能感到温暖与希望的光。
他使用了一种基于圣经故事中的一个独幕剧来结构这个人物,它描写了《创世记》中父子关系争夺位置的关系。在这里,也影射着作为家庭之外的第三方,对整个家庭核心的某种威胁性和争夺性,尽管在这样的过程中,他如同光一样对这个深陷黑暗之中的家庭带来了一些外部的光亮,但他依然是外部的。他的存在,在整个家庭中的三人之间是不同的,在母亲、文宣和树生之间,他的形象不是固定的,而是分饰了三者,点对点的印象连线。李然用这样的一种创作方式,来进行着他自我的解读:
“这个故事到最后有一些异化,奉光这个角色到底是不是真的“光”?是不是能够让我们定义解放前和解放后的定义?未来是有希望还是没有希望?离开现实处境是有希望,还是深入现实处境是有希望的?”
▲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群展“寒夜”展览现场
在这场带有“实验”性质的展览上,策展人申舶良和戴章伦试图搭建起一种关于文学文本和艺术文本之间的对照,也尝试使得创作与扮演之间产生一种对话,并在整个展览空间中,将四位主人公的分饰作品进行一种空间上的构造。
正如策展人所说,他们利用了展览空间中的三根原有的柱子,来对四位主人公进行分隔和进行某种关系联系,这无疑对他们来说是一项挑战。在开幕式的发布会上,策展人列举出了关于展览空间的作品分布图,试图向我们解释着这样的一种结构和关系,我们可以从下图中看出来。
▲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群展“寒夜”展览结构图
在这样的空间中,作品与作品之间形成小说中主人公相互之间的关系呼应。文宣作为家庭中的中心式的人物,占据了空间中最长的一堵墙,而女主人公树生,则处于斜角的位置,与柱子旁的奉光产生中某种呼应,“母亲”的镜子和突然闪袭的灯光则遍布着整个展览空间。包括作品中各自出现的色调和文字,都产生着某种呼应,若非观众仔细留意,是很难发现其中的端倪。
小说《寒夜》是一部建立在历史厚重沉积之上的作品,其本身的创作与巴金在抗战时期的生活、思想和世界观有着密不可分之处。从某种角度来说,这部小说是不能离开当时的政治环境背景的,抗日战争,国共内战,共产主义与三民主义,内忧与外患,凡此种种,不完全理解巴金本人与当时时代之间的关系,是不能完全理解这部作品的创作背景及动机的。
关于对一部特殊历史时期的文学著作的当代对话,它的实验性是毋庸置疑的,这剧场式的布展方式和多重层面上的对话方式,对人们起着重要的启示。无论是纯文学性的解读,还是政治性或历史性的解读,关于展览而言,它将更开放于观众对它的体验和认识。
▲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群展“寒夜”展览现场
展览作品似乎逃离了原著,而又似乎隐于其中,每一位艺术家各自对作品的理解,将整部小说中的四位主人公拉向了四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如同四种角力,在同一个空间之中相互拉扯。这样的最终呈现,它带来了实验性,如前文所说,更像是四面不同的镜子,在同一个文本结构之下,进行着各种的对映和独立,它们相互交叉,干扰,而又互为孤立,甚至与原著本身的原貌,也相去甚远。它至少是七个人的声音在同一个空间里的说话,既有四位艺术家,又有两位策展人,更有巴金本人,它既是同一文本基础下的独立展览,又是四位艺术家的群展。
这似乎提出了一个问题,也似乎隐喻着一些更深的问题。在回答这些隐藏在展览背后的问题之前,作为一个前提,我们应当肯定的是,这是一个关于“群展”的问题,而非其他类型展览的问题。在本文的最后,当观众从展厅入口走向出口之时,那墙上的文字,似乎一切的言语又回归到了统一:
“她走得很慢,然而脚步相当稳。只是走在这条阴暗的街上,她突然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时掉头向街的两旁看,她担心那些摇颤的电石灯光会被寒风吹灭。夜的确太冷了。她需要温暖。”
——巴金《寒夜》
▲ 展览海报
“寒夜”
策展人:申舶良、戴章伦
艺术家:陈轴、刘诗园、娜布其、李然
展览时间:2017年9月15日-12月17日
展览地点: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中展厅
(凤凰艺术 北京报道 撰文/李鹏 责编/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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